【弘杨】溺水（二）
（一）
采访结束了，高杨朝着主持人礼貌地鞠了一个躬。台底下站着代玮和一个陌生的男人。
“您好，我是张超，代玮的朋友。也是个音乐剧的忠实爱好者。”
“您的声音很好听，如果唱歌，一定是个漂亮的男中音。”高杨客气的握了握手，对面的男人眼睛狭长，头发梳理的很整齐，笑起来很和善，可眼睛里透出的精光却又诉说着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。
他皮肤很白，穿着一件白衬衫和深蓝色的西装裤，看起来儒雅又干净，手里却有一层薄薄的茧，自相矛盾。
“您谬赞了，我是您的忠实粉丝，这次托代代的福，能和您认识，等会儿有时间一定要一起吃个饭。”
“不了，家里还有小孩，走不开。”不知道为什么，高杨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不安，也并不想在此多留，他答应阿黄，和他一起看新买的碟片，不能爽约。
正客客气气地推脱着，身后却传来阿黄的声音“高杨……爸爸。”
张超看了一眼慢慢走近的男孩，“果然是个漂亮的孩子，难怪高先生会收养你。”
阿黄脸上的笑在看到生人的瞬间收敛，变得警惕又陌生，他细细打量了一下张超，嘴角又挂上了一个标准的笑容。
“大哥哥好。”
“我和你爸爸年纪差不多，你可以叫我叔叔的。”张超凑近他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玫瑰似的棒棒糖，递给了阿黄。那深红色的糖果像一滴凝重的血珠在透明的塑料纸下绽放。阿黄把他攥在手心，淡淡地说了句谢谢。
“好了，张超，小黄明天还要上课呢，你要吃饭，我陪你去。”代玮勾了勾张超的肩，算是结束了这场不太愉快的会面。
回去的路上，黄子跟上去抓住了高杨的手，可高杨却甩开了。“阿黄，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，是男子汉了，你看哪个男子汉还牵着爸爸的手的。”
“不，把手给我。”他直视着他，语气里带着不可置疑的命令。高杨把手伸给他，他又立刻握住，向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稻草。他的掌心凝着一层薄汗，透过额前的碎发，可以看到额前也沁着一层汗。
（二）
“怎么老喜欢看这些老电影？”阿黄喜欢看一些碟片，看的时候总是很开心，话也很多，把自己窝在沙发里，一边专注的看着，又时不时回头兴致勃勃的和高杨讲着下面的剧情，高杨不明白，为什么看了好几遍，还是要看，可看着他开心的样子，又觉得很开心。这时候的他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。
这个时候他也喜欢和他坐着一起看，觉得自己是非常放松。时间长了，一起看碟片这件事也成为了他们之间不约而同的一种默契。
“怎么放不出来呢？”不知道为什么，见过张超之后的黄子显得格外安静，他窝在沙发里，静静地看着高杨调试着DVD。
“现在没有人用DVD，也不知道哪里能修。”他一边说着，一边担心地瞄着窝在沙发上的黄子。
“丢了吧，我以后不会再看了。”
他站起来，看着黄子从沙发上起来，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。
“阿黄，今晚一起睡吧。”
黄子停住了脚步，回过头来看着高杨，他嘴角挂着僵硬的笑，眼睛里凝着一层水雾。
“高杨，我乖吗？”高杨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问蒙了，走到他面前，很坚定地点了点头。
“嗯，阿黄很乖”
“那如果我做了错事，你也会原谅我的对吗？”
“那要看是什么事了”
“你不会原谅我？”
“没有，我不是这个意思，我是说……好吧，我会原谅你的。”高杨无奈的点了点头，摸了摸黄子的头发。
晚上的时候，黄子一直紧紧的抱着他，什么时候他的身量也长得和他差不多了，也变得温暖起来，皮肤有些黢黑。
他睡的很不安稳，眉头微微蹙着，灯光在 他的脸上绒绒的一层，看起来温暖又舒适。
“为什么一直看着我？”落在灯光的阴影里，他的眼睛又黑又深邃，但又像是潭深深的泉，在月光的影射下，蒙着一层雾，没什么光泽。
“没什么，睡不着吗，要把灯关小一些吗？”
“不用。”他的声音柔和了下来，身子又朝他的方向蹭了蹭。
“爸爸……陪我。”
“是啊，我这不是陪着你吗？”
“陪我！”
“好好好，阿黄。我会陪着你了，但你也改一下说话的习惯，不能老用命令的口气说话，这样会让人觉得不舒服。”
“你不舒服吗？”
“是，我会不舒服。我希望你可以像你的同学那样，会和家里人说学校有趣的事，会和同学打闹，会在外面闯祸，有时候也能向我抱怨，或者撒个娇。”
“你喜欢那样？”
“是，我很害怕，你本就性子孤僻，尤其晰哥走了，我一次也没有见你哭过，我怕你会憋出毛病。你还小，没有必要什么都憋在心里，想哭就哭，想笑就笑。有什么事情都有爸爸，我会一直陪着你。你喜欢看碟片，我明天就去修，喜欢吃什么，明天就去买。”
“原来你可以说这么多话。”黄子笑了，睫毛在脸上拉出长长的投影。
“是，我可以说很多话，如果你想听，我可以说更多。你也可以……”
“……高杨，你真是个傻子。”
“阿黄，不许说我。我是你爸爸。”
黄子松开了衣角，回过头去，不再看他，高杨打了一下他的胳膊，笑了笑。微微调了调灯光，他已经不需要再开着灯睡觉了。
床头柜上的玫瑰花棒棒糖凝重的就像一滴随时会滴下的血。跟着灯光，也闪了一下。
（三）
“给”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，张超给的。他昨天回美国了，走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，可能是作为粉丝给你的信。”
“哦”高杨随口回了一句，等到代玮走了，这信封也跟着进了垃圾桶。可刚迈出几步，又突然退了回来，在信封的一角有着小小的“晰”字，这是晰哥的字，他的手也跟着这个晰字颤抖起来，一张薄薄的信封，他撕了几次才将他打开，里面只有一样照片，非常模糊，可即使再模糊他也一眼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“那如果我做了错事，你也会原谅我的对吗？”
那种窒息感又涌了上来，周围又变得混浊了起来，什么都看不清。但他不想挣扎，只想更快的坠落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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