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以为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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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超朋】第五章 肆月(下)

(一)

蜉蝣向着光,抖动美丽的翅膀,如同凝结在空气中的一小滴露珠,在与光的交织中逐渐蒸发。他是小小的蜉蝣,努力贴近他的光。

酒的苦涩在唇齿间弥漫,将醉意烧成两颗滚烫的心。“肆月”他贴着他的耳朵唤他的名字,得来的只有几分不清楚的嘤咛。

“肆月,你醉了吗”

“殿下……醉了吗?”

“醉了,也很清醒。”肆月听不懂,只是随着张超的身体回应着。他沉浸在逐光的欢愉中,沉浸在身体的痛和酒的苦涩中。

张超轻轻地将他托起,肆月的手臂顺势勾上了他的肩,身上笼了一层薄薄的红,没了往日的乖巧,含着泪的眼多了几分勾人的情欲,超也随着他像一只吃奶的小兽,笨拙地噬咬着他的唇。

扶着腰的手一点点向上,最后停留在右肩那个小小的“奴”字。触到疤痕的时候,肆月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了一下,像是突然醒转,想要挣脱,却落入了更紧的怀抱。

“肆月,痛吗?”

“不,不痛”

“想不想消了奴籍,出宫去。”

“殿下厌弃我了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我只是想知道,肆月想要的是什么?”

小身子朝着他的方向缩了缩,带着眷恋和依赖。

“四月想一直侍奉殿下,一直。”

“嗯,一直……”

(二)

一直有多久,他不知道,也许只是一瞬间吧。夜色将他慢慢掩埋,他仿佛又恢复了在巷子里不堪的样子。有无数之手从黑暗中伸出,对他大声的指责着。

“肆月,在这里,等我回来,好不好。”“好”他很害怕,想要抓住他的衣襟,喊他不要去,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最后只吐出一句好。是他求的太多了,太贪心了。

“一”看着高窗外落在脚下的树影,他拾起一个小木棍,在脚边写了一个长长的一。

他和母亲识得一些字,可宫人是不应该识字的,他便一直隐着,殿下发现的时候,非常高兴,拉着他的手教他识字。

“二”宫里有位掌事的公公,常常欺负他,殿下知道了,说要好好教训教训他。他拉着殿下的手,看着他生气的脸,生怕他会杀了那老公公,他拍了拍他的手,叫他放心。后来听说那位掌事的公公,去弘皇子那里放羊了。他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,太子真坏。

“三”又画了长长的一笔,“肆月,马上就要及冠了,你想好要什么字吗?”

“我只是个宫人,不需要字。”

“怎么不需要,你如果觉得宫人的身份有碍,我便去司礼监去了你的奴籍。”张超最不喜欢听他说这些没志气的话,一说就板起脸。

肆月最害怕殿下生气,可是日子久了,他那张板着的脸已经对他一点威慑都没有了。

“要是出了宫,我可就不能陪着殿下了。”

“你想出吗?”“可以啊,殿下老是板着一张脸,其实出宫也不错。”

“那你就走吧。”走吧,去哪里呢?

“殿下生气了?”“没有”

“那就是生气了……”他拉了拉太子的衣袖,殿下怎么越来越幼稚了。

“朋杰”“嗯?”

“梁朋杰”“什么?”

“我的本名。”“梁—朋—杰,朋杰”张超来来回回念了很多遍,一边念一边笑,他不知道为什么,后来殿下说姓名就是姓名,改不得,不如把肆月做为字,虽然简单了些,但叫起啦也顺口。

日后就算出了宫被人叫起,也会觉得是字,而不会想到是个宫人的名字。

“梁朋杰”

不过自从殿下得了这个名字以后,倒是常常叫起。
 “朋杰”

“四”他最喜欢和他一起出宫的时候,“殿下”“嘘”

“哦,对,那我该叫你什么?公子?”

“叫我超儿,出了宫就叫我超儿。”

京都的灯会很热闹,人也多,这时候,太子总会把他圈在怀里,不是牵着他的手,而是整个圈在怀里。

他最喜欢这个时候了,感觉自己被珍视。他回头看着仰望天空的张超,又环顾了一下周围,最后在他的脸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。

不过后来他长大了,他就圈不过来了。

“超儿”他捏着他的衣角在心里叫了千百次,却一次也没叫出声来。

“五”

“娘娘,我只是一个小侍奴,真的可以吗?”

“当然,只要你认下帛书,我自有办法救下太子。”

“肆月,太子不是对你很好吗?”

不是很好吗,淑妃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起来,超儿是她最后的牌了,她不容许他有失。可偏偏他只有这么一个近身的侍从,而肆月又无牵无挂,没有什么可以要挟的东西。

所以她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打算,无论肆月同意与否,这盆脏水注定要泼到他身上。

可肆月认了,他朝淑妃深深行了一个礼。“肆月知道了,肆月求娘娘一件事,请娘娘消了我的奴籍,告诉殿下,肆月出宫去了。”

“六”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天,是个年轻的小将军把他领进去的,还没等人离开,太子就已经把他抱进怀里,摸着他冻僵的身体责怪他傻,他窝在殿下怀里,张超听不见回应,低头去看,发现他满脸的泪。

“怎么又哭了,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?”肆月听不得,只是一味地栽进他怀里哭。

“好,不哭不哭,肆月最乖了。我不会有事的,你不要听宫里的人胡说。你乖乖地回东宫等我,等过一段时间,我就回去了。来,拉小指,你不是最信拉小指吗?”

那天晚上,肆月一句话也没有说,他伸出手碰了碰张超的小指,可手指冻僵无法弯曲,超儿就把他的手整个握在手里,还好,他虽然长大了,但却很清瘦,连手也是小小的一团,没什么份量。

“超儿”模模糊糊的他好像听见肆月的声音,略微沙哑,你这家伙,终于敢喊我的名字了,他忍不住勾出一抹笑意,睁开眼的时候,肆月已经不在了。

“七”许是太用力,也许是早已注定,木棍断在了最后的七上,他没能熬过认识他的第七年。

“你是说凉王的帛书是你放在太子宫里的?”

“是。”

“可笑,你一个小侍从为什么要栽赃太子。”

“暴君当道,我的父亲是个仁官,却被这朝中恶臣迫害,郁郁而终,最后家族没落,我不得已入宫为奴。我对陛下早就怀恨在心,本想借凉王的手推翻暴政,却没想到凉王兵败,所以我就伪造了帛书,想要趁机加害太子……”

“你胡说。”肆月正说着,门外走进了一个人,正是那天在雪夜里把他领进去的小将军。

“你怎么可能加害太子,如果加害太子,为什么现在又跑出来认罪。”

“我识字,又知道帛书上的内容,这还不足够吗。如果为什么要认罪,可能就是对觉得殿下有所亏欠吧。”

肆月就这么落了罪,小将军不明白,他的大哥说太子不会有事的,只是要一个由头罢了,

不管那个由头多么的漏洞百出。

他拿起肆月的卷宗,在最后一页写着:

蜉蝣之羽,衣裳楚楚。

心之忧矣,于我归处。

蜉蝣之翼,采采衣服。

心之忧矣,于我归息。

蜉蝣掘阅,麻衣如雪。

心之忧矣,于我归说。

这是诗经里一首讽刺贵族奢靡短暂的词句,用在这里倒是挺应景的。可小将军不知道为什么看出了一种赴死的决绝和畅快,眼前出现那天晚上看见太子把肆月拉进怀里。

两人紧紧相拥,就像是蜉蝣展开透明的翅膀,在空中和恋人做着最后的告别,

最后重重地坠落……

“超儿……”

(三)

太子被废,有人说太轻,有人说太重,他们都有着自己心里的算盘。

只有张超觉得非常满意,可当他高高兴兴的赶回寝殿的时候,对上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。

“肆月呢?”

“肆月哥出宫去了,娘娘消了他的奴籍,以后就是我负责侍奉殿下。”

“出去,出去!”

哦,肆月走了啊,是啊,他出宫去了。真是可惜,我还想和他去看今年的灯会呢。

他踉跄着朝室内走去,看着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寝殿,怎么不把娃娃拿走,你走了,我又不会玩。

还有书,只有你这样笨蛋才会看这种幼稚的小说,还每次哭的稀里哗啦的。

对了,出了宫生活有没有足够的钱,你这个笨蛋总受人欺负,经常被克扣银钱,想来这些年也没攒下什么钱吧,也不知道够不够……要是不够可别回来问我要。

他一边想着一边走,目光落在枕边的一点雪白上。

“殿下,我娘亲说,每个人出生口里都含着一朵白色的花,等到有一天要出远门的时候,就把花放在枕边,告诉自己的爱人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”

白色的花,他心头一颤,走近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只是一个小小的穗子,放在哪儿,如同一朵绽开的花。

“梁朋杰”他将穗子狠狠地掷在地上,

“有本事你再也别回来!”

可掷出去又捡了回来,瘫坐在地上,将那穗子捂在胸口,那里融化的雪山化作汹涌的水流在他的心头涤荡,那曾经鲜活的生命愈发地枝繁叶茂……

“你别骗我,我会信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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